好久没有更新博客了。这次 lockdown 生活对 mental state 影响还是挺大的。这几个月没怎么看书,也写不出来博客。Homage to Catalonia 这本书,看完已经挺久了。随便写写。
一个想法是和以前看 Coming up for Air 的感想一样,被奥威尔这样的记录者记录,让我觉得他不能到所有的时代所有的地点去记录好可惜。想要抵御法西斯,就想办法当兵上前线,也是他一贯的低姿态的做法。
我一向不喜欢说,“某某事件让奥威尔最终写出了《一九八四》”这样的话。但是看起来,他所在的部队被左派政府打成法西斯支持者,这个经历肯定让他对左派政府对宣传欺骗有很深的体会。看完书后在网上到处看,发现了这篇卫报文章 George Orwell’s Spanish civil war memoir is a classic, but is it bad history? ,里面说后来奥威尔的书信里承认当时为了 counter 西方左派的误报道,他对 POUM 的问题有所略过。书里面批评西方左右媒体曲解臆断的时候,有一个脚注说他觉得卫报是例外。他应该会高兴知道卫报到现在都是最有良心的媒体。
看完这段经历,印象最深的肯定是当时西班牙政府的主要党派 PSUC 对 POUM 的肃清。但之前他在前线经历的人人平等的体验也是非常深刻的。他说,很多人觉得等级观念不严明的军队,无法有效。但这其实是不太对的。他自己的经历是,部队推行命令和军纪不是首先基于“无条件服从命令链”原则,而是基于 comrade 共同目标,所有人目标一致的时候其实是有效的。一般军队把人训练成 automaton 也是需要时间的资源投入的(我在想,一般军队需要这样,是因为把目标说清楚不会得到人们一致的支持)。他说这段的时候我不得不想到克伦威尔说的“我宁愿要一个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战并且热爱这个目标的平民,也不要一个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绅士的人”。
我在看他回巴塞罗那休假,然后爆发 PSUC 和 POUM 冲突的那段的时候,正好是上海封城感觉无止境的时候。书上描述的城市停摆的样子竟然这么熟悉。里面有个细节是,当时一度大家传言说这场冲突要结束了,但是奥威尔看着街上自从冲突开始时司机弃车而逃之后一直停着的公交车就觉得还没完。我记得我在电话里让我妈不要那么乐观的时候说的也是:等到公交地铁恢复了我才相信有转变了。
一开始我觉得很难理解 PSUC 和 POUM 的区别和冲突(另外还有 Anarchist)。奥威尔一开始也是随便加入的。然后他解释了一下,基本上是这样的:PSUC 是和第N国际挂钩的共产党,POUM 是独立共产党,Anarchist 和他们一起组成了政府,要反对 Franco 的法西斯军阀。POUM 是其中规模最小的,主要仅在 Catalonia 地区。这里需要 mental gymnastics 一下,正统共产党 PSUC 是保守势力。他们的支持者是苏联。苏联不让他们进行社会主义革命(POUM 和 Anarchists 比较倾向想要的)。苏联提出的表面上的理论是,西班牙这个时候必须先进行资产阶级革命,直接社会主义/共产主义革命会导致失败。实际上,苏联当时和法国结盟,(为了法国的稳定?)法国的邻国不能陷入革命。而西方的媒体,右派把战争描绘成 Franco 抵御捣毁教堂和资产的疯狂的 the reds,左派则觉得否认有革命是帮助西班牙政府。对于战场上的奥威尔来说,一切都很荒谬。
另外想说的是让我觉得不舒服的一点:这个回忆录里面经常要提到作者的妻子。我觉得比较正常的做法是在第一次提到的时候说一下,Eileen, my wife, … 后面就直接叫 Eileen。但是这个书里面出现了无数个 my wife,没有出现她的名字。这种用法让我感觉很不舒服。这是奥威尔的语言第一次让我觉得有意见。(我打开这本书是为了治我最近看不了书的毛病的,奥威尔的文字一直最能吸引我读。)
对奥威尔来说,他一开始抱怨的是西方的媒体左派和右派都在歪曲。他支持社会主义倾向的西班牙政府,志愿跨国参军,然而最后却经历了一场迫害。我相信他一直还是支持社会主义的,他反对的也许可以简化说是斯大林主义。也许有一天世界会变成社会主义主导,如果如此的话,希望未来的人不要忘记一开始号称是社会主义的所有国家,不论文化上是欧洲文化的西班牙,还是自有一套悠久历史和独特文化的中国,都充满了迫害、歪曲、欺骗,和残忍。这一定有点什么道理在里面,不是什么巧合。去年我看书看到欧洲历史上的争论都会说到宗教,theology 是他们思考和辩论的手段,宗教常常是他们的目标。我们的时代的 equivalent 是政治体制 ideology。也许和宗教之争没有什么区别。(我想要时间穿越到三百年后看社会主义/资本主义之争,也许就会像我们现在看欧洲的宗教改革之争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