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夜重看了我最喜欢的电影 THX 1138。我看的这个版本开头还有别的电影的广告,广告的最后说,下周在本剧院可以看到。另外这两天在听 Art of the Score 七月的时候发布的节目,说的是电影制片厂的 fanfare。节目里说了好莱坞电影制片厂的历史。在电视机不普及的时候美国很高比例的人每周都去电影院,这和 THX1138 前的广告对上了。到了六七十年代的时候电影院没落了。可以说卢卡斯等人给了电影业又一春。到如今电影业又面临很多不一样的变化。
播完了电影后,本来在播放器的播放列表里的 bell hooks 的视频自动播放了。我看了一个开头。之前看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她开头说为什么要关注 popular culture。她说,因为很多学习发生在这里。这很符合我的经历啊!我以为只有我是这样:比如女士小孩优先的原则是在泰坦尼克号电影里学到的(虽然现在的女权主义者也许会有异议);比如对动物不能残忍的原则是在电影里看到的“本片制作过程中没有动物受到伤害”申明里学到的;比如尊重每个普通人是各种美国大片里就能学到的,虽然他们也许经常说得不够让人信服,但是至少你会知道有一个原则在那里。如果不是这些娱乐的东西,我都学不到这些。
偶然看了 Aileen 硬盘上的视频,知道了 bell hooks,瞬间被她吸引住了。非常吸引我的说法是她发明了一个词叫做 white supremacist capitalist patriarchy,用来概述我们世界的 ‘interlocking systems of oppression’。是这种说法忽然打开了我的脑子,让我意识到了什么,还是她说话时温柔的神态和语气迷住了我,我说不清。所以我找来了她的书来看,希望能够理解更多。
她的第一本书,出版于1981年的 Ain’t I a Woman,让我觉得有点失望。这本书概括一下说的是:黑人女性想和白人女性一起要女权,但是发现白人女性有种族歧视;黑人女性想和黑人男性一起要种族平权,但是发现黑人男性有父权。主要篇幅在说大家都不好,列举了美国从殖民时代开始的各个历史时期,引用了很多事例和别人的说法。白男是一切的罪魁祸首这一点不说了。黑男在奴隶时代就比黑女好过,在争取种族平权的时候经常 evoke patriarchy,自觉向往和利用白人的父权社会结构,系统性厌女、贬低黑女。而白女争取女性投票权的活动者中虽然有一些废奴主义者,但是美国的历史把她们浪漫化了,而且即使是废奴主义者,她们往往反对的只是奴隶制,而不是支持黑人和白人享受平权。当黑男先获得投票权的时候她们有倾向仇视黑人。而黑女因此无法和白女同盟,生活在黑男的父权下。
我觉得她写的这些事情很有必要。比如如果我没看这本书,我会很美化女权主义。书里引用了我大学时最早读到女权活动的人物:Elizabeth Cady Stanton, Susan B. Anthony。她们都是白人女性。我还记得大学时外教老师塞给我们这些阅读材料的时候,一腔热血地跟我们说,以前,女性没有政治权利,而现在你们正在目睹另一个人群获得认可(他指的是同性恋)。十多年后的现在,我深深认识到女性根本没有走出困境,种族平权也远远没有达成(想一想去年的 George Floyd)。为什么呢?我还是觉得读 bell hooks 也许能得到答案。从这本书来看,我觉得她心里的答案是,要一起来,不能为了种族平权忽略(甚至利用)性别歧视,也不能因为性别平权忽略(甚至利用)种族歧视。她甚至在书里还略提到 class 差别也要消除。我对这本书不能打五星的原因,就是她没有怎么强调这个结论,而我觉得这可能是她最根本的结论。instead,书里主要是这个群体不好那个群体不好,这个学者不好所有学者都忽略了黑人女性。这些批评本身我都同意(我不觉得指出所有的学者都忽略了黑人女性有什么不对,这个判断是对的,也是值得指出的),但是破然后要立,才能让人读得爽。
奴隶制的时候,黑人男性经常被允许有家庭,在小范围内可以支配女性,让他们反抗的可能性变小。后来,美国的资本主义在压榨普通男性工作者的时候洗脑了男人,让他们觉得压榨女人可以让他们重获自我,而这是让底层男性屈服的最终手段。parallel:引用 Betray Big Brother:只要政府还允许底层男人迫害女人,在家(家暴),在公共交通上骚扰,或者在工作环境里骚扰和压迫女性,那么这些男人更有可能接受一党专制。
基督教认为女性是 sin 的来源。parallel:(其实不需要基督教就可以厌女)女人被强奸是因为她穿得少或者走夜路。
black power movement 要黑人强大起来,但并没有改善黑人女性的出境。parallel:中国要复兴这个最近几年的口号,是伴随着打压女性的大环境进行起来的。
很多黑人平权领袖都是男权主义者。parallel:在 Betray Big Brother 里,也引用了国民党男革命者的梦想,是和西方(男)人一样有尊严,有财产,在他描绘的理想里,他漫步在自己的花园里,身边还有妻子和儿女。
这个批评我觉得无法反驳。Aileen 也说不该把一个群体的人绑在一起说。比如我们可以批评 bell hooks 根本没提 gender fluid 人群呢?
另一方面,这个 ‘提前串通好的’ 的感觉我一开始也很惊讶。比如书里提到 male bonding。好几年前,花姐曾经说,男人很团结,遇到女人会一起骂。我当时在想,男人没那么有觉悟要团结吧?看到书里说的 male bonding,是一种男人习得的,在父权社会里互相确认自己地位的一套态度、说法和习惯。她这么一说我忽然理解了!小时候我就发现,有的男生会嘲笑某个女生,然后别的男生会加入进来,有时候我觉得这种嘲笑非常随机。另外社会上还有江湖义气什么的。甚至你的校园 bully。。我觉得这些都是男性建立 patriarchy 的行为。甚至有的女性也会加入进来(我曾经提到过一些女性是依附于男权的)。而男权社会的 rhetoric 就是 pit women against each other。男权设定了女人之间是竞争关系。我们有 ‘朋友妻不可欺’,但是没有 ‘朋友夫不可欺’,这实际上就是男权设定。这是故意的、提前串通好的吗?这也许不是精心设计的,但是是 organic 生长出来的,感觉更加牢固更加难以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