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mark_border2020 阅读小结

今年还是没有达到42本书。下面的表格是今年我读过的书。

TitleAuthor
King JohnWilliam Shakespeare
Haben: The Deafblind Woman Who Conquered Harvard LawHaben Girma
Shakespeare: The World as StageBill Bryson
Dirk Gently’s Holistic Detective AgencyDouglas Adams
Myth and Magic: The Art of John HoweJohn Howe, Shane
The Salmon of DoubtDouglas Adams
Twenty-thousand Leagues under the SeasJule Verne
Don’t Be Evil: How Big Tech Betrayed Its Founding Principles — and All of UsRana Foroohar
A Clash of KingsGeorge R. R. Martin
Brave New WorldAldous Huxley
The Handmaid’s TaleMargaret Atwood
Predictably IrrationalDan Ariely
A Storm of SwordsGeorge R. R. Martin
A Feast for CrowsGeorge R. R. Martin
A Dance with DragonsGeorge R. R. Martin
Brave New World RevisitedAldous Huxley
Betraying Big BrotherLeta Hong Fincher
Natasha’s Story: Michael Nicholson Rescued A 9-Year Old Orphan From SarajevoMichael Nicholson
Law: A Very Short IntroductionRaymond Wacks
DuneFrank Herbert
Challenge to China: How Taiwan Abolished Its Version of Re-Education Through LaborJerome A. Cohen, Margaret K. Lewis
Ain’t I a Womanbell hooks
The Shattered PeaceJude Watson
The Deadly HunterJude Watson
The Evil ExperimentJude Watson
The Ties that BindJude Watson
The Ocean at the End of the LaneNeil Gaiman
Trials of the StateJonathan Sumption
Norse MythologyNeil Gaiman
Animal FarmGeorge Orwell
The Shortest History of EuropeJohn Hirst

虽然没有达到42本书,31本已经蛮厉害了,从 Goodreads 来看,是我 2013 年以来最多的一年。

31 本书里,1本是中文书,朋友翻译的。在上面的表格里列了英文版。也只有这一本书是完全读的纸质书。Salmon of Doubt 是纸质书+有声书,在看纸质书之前我找过了没有好的电子书版本(有 kindle 版本但是当时我没想重新买一遍,而 lib gen 上的版本不好)。4 本是凑数的 Jedi Apprentice 超短的书。读第一本书的时候感觉和现在的官方小说相比,agenda 狭窄了很多,侧重冒险和成长,感觉很不错。但是读多了还是有点受不了。剩下 6 本用来明年凑数。

9 本是重读:其中包括 4 本 asoiaf,一本沙丘,美丽新世界,重返美丽新世界,Dirk Gently,和年末冲刺因为短而看的《动物农场》。asoiaf 我是第二遍读,非常仔细。沙丘和美丽新世界都是因为有新的影视改编而重看的。Dirk Gently 是发现了 DNA 念的有声书而听了一遍。仍然超喜欢。

年初说的 10 个 goal,在年中更新后,就没有更新过。下半年动力不足,能看书已经不错了,就不苛求了(对自己太放松)。

今年读完了我读了十年的 The Salmon of Doubt。之前断断续续读和重读了很多次,但是好像没有全部 cover 到。今年找到了 Simon Jones 的有声书而全部读/听完。现在想来,那本书给我印象最深的是说 that which survives survives 是同义反复这个事实,其实是论证进化论是真的的最有力证据。我好想时间穿越把这个论证告诉罗素啊!

对了,今年我买了 Audible,可能是我今年读书比以往多的重要因素。

今年经常想起来的书,是主要是去年读的,在今年读完的 Haben。这本书让我觉得进步是存在且有意义的。我很久没有这么感觉了。

Betraying Big Brother 给我印象也很深。开始,我对她说的 “帮助女权是对抗现在全世界极权倾向的最好办法” 不以为然。但是最后,我被作者说服了。后来读 Ain’t I A Woman 的时候老是看到 parallel。虽然后者是说美国黑人女性的,但是好几次看到了和洪理达说的非常相似的说法换了一个语境说出来而已。

还有印象很深的是 Trials of the State,这本书是2019年的 Reith Lecture。当时我没怎么听进去,但是现在想来我今年看了几本关于法律的书应该是这个讲座让我潜意识想要了解法律。讲座的主要意思是,现在的欧美国家,遇到问题倾向于让法庭判决,这样政治流程削弱了。我觉得这是当前美国和英国的问题的根源。同时我又想,有一个说法是,“中国人不配民主”。说这个话的人不一定是为中国的不民主辩护(我有认识的肯定不是粉红的朋友就这么说,不止一位)。我觉得,按照他们的标准,美国人也不配民主(看看 2016 年大选后上台的这个 abomination)。Trials of the State 里面说的问题,我感觉可以是美国和英国现在这么困难的原因:民主政治不够参与社会事务。

前两年我对经济有点兴趣,今年我对法律有点兴趣。我感觉明年我会对历史有兴趣。今年看了《极简欧洲史》。了解历史让人对现实不那么浮躁。

今年读的非重读的书,要选一本我最喜欢的,我会选 Haben。可能是这本书给我感觉太 wholesome 了吧。

以上就是我在12/31晚上敲下的小结。没有什么思路,就是看着列表随便说说。

bookmark_borderThe Shortest History of Europe

在我年末为42本书冲刺的时候,忽然选了这本书,因为名字里面有“短”。很久以前在豆瓣阅读买了,想打开来读的时候还是犹豫了一下,放下中文版读了英文。

这本书快速从几个角度把欧洲的历史说了几遍:古典时期/中世纪到现代,侵略,政府结构演变,帝王和教皇,语言变迁,普通人。最后两章是工业革命和工人革命,二次世界大战。

前面几章概括得很快很容易看,思路很清晰。欧洲文明是三个元素的组合:古希腊古罗马文明,基督教,日耳曼武士。这三个元素里我对日耳曼武士的了解最少。然而他们是浪漫主义的起源,然后浪漫主义是 nationalism 的起源。这一点我以前完全不知道。浪漫主义说的是已有的 institution 都是 superficial 的,重要的是要专注内心,然后开始关注民间文化。欧洲的民族众多,在东欧建立民族为基础的国家是一战后的事情。不看历史的话,我受到的中国教育会让我们以为民族为基础的国家天经地义,甚至,中国是汉族的,少数民族是天然依附我们的。

读欧洲史,还是觉得英国在近现代一直可以走改良路线,太厉害了。英国的议会制度也是被全世界效仿。直到现在都是世界先进水平(我没想好是什么标准)。monarchy 比英国强的法国,经历几次革命血流成河;monarchy 更弱比如德国,nationalism 气焰高涨,成了两次世界大战的 aggressor。全世界各种革命,各种民族主义建立国家。这是我们的世界。

这本书的前面几部分都很清晰。工业革命也思路比较清晰,对比各个国家的工人的政治境遇的演变。但是到了世界大战,形势就很不清楚。也许是和现在世界过于近,没法给出一个鸟瞰的有思路的概括吧?

bookmark_borderTrials of the State

又一年,我无法完成一年看42本书的雄心壮志。年终还想冲刺一下的,就翻看自己的各种标记(找短的书来凑数),看到因为2019年的 Reith Lecture 而标记的这本书。当时我好像 lecture 没听完,状态不对。但是现在想想,我今年想读法律的书,好像主要原因是这个讲座。

这本书和讲座的主要意思是,现在西方国家太 ready 用法律来解决问题,而很多法律先例由法官决定,其实是削弱了民主流程。几次讲座里作者从不同的方面讲这个事情。第一章讲近几十年来的各种案例里法官介入的范围越来越大;第二章讲他的观点:法律的 legitimacy 来自民主程序,在英国这样的代表制民主国家里,就是 political process。他觉得代表制(而不是绝对的雅典那样每个人参与的民主制)是稀释 majority rule 的最有效手法。

第三章从国际人权法庭的方面来讲它对英国法律的影响,国际人权公约本身没毛病,但是执行它的欧洲人权法庭的做法促成了现在的状况。这个Strasbourg Court在一个又一个 case 里把人权的定义限定得越来越明确。作者认为,有些人权是大家共同认同的,是很根本性的,国际公约应该约定这些。现在Strasbourg Court 每年有数以万计的 case 判决,合约国就必须遵守这些 case 的先例。这些 case 绝大多数都不是那种根本性的问题,而是有争议的问题。关于权利的很多规定很多都是有前提条件的,很多case是在法庭前辩论那些前提条件有没有足够构成 exception。这些 case 的判决对当地(英国)法律的影响,相当于通过司法部门来立法了。这个问题越积越多,渐渐的这方面的法律在英国公民看来 legitimacy 是可以质疑的。

第四章在美国的 context 下来讲这个观点。第五章一边反驳很多人提出的英国需要一部明文宪法,一边很良心地提了一些建议。

读这本书我学到了以前没有想到的一点:民主制社会里,政治是一个协调妥协的过程。作者说他不赞成公投 Brexit 问题。一开始我有点不满,觉得他精英主义,认为这件事英国公民不能自己做主,而必须政客决定。但是他的理由把我说服了。我可以想象支持 leave 和支持 stay 的英国人的需求有重合,如果政客足够服务他的选民,就应该更加了解不同人群的需求,知道他们各自都需要什么,在此基础上达到一个能满足最多人的方案,肯定比公投结果的 52 比 48 好。这个讲座的一年后的现在,眼看 no deal hard Brexit 就要实现了,感觉 52% leave 的人的需求都没有满足。

我更加没想到的一点是,作者说美国国父的意图里,就有要限制 majority rule 的意思。实际上我现在还是没有被说服(虽然我很同意作者说的很多东西)。我觉得,“需要限制 majority rule” 这和 “中国人(因为教育程度不够、因为传统愚昧自私等等)不配得到民主” 说法本质上是一样的,我不能同意。

但是作者说的法官立法的问题,我是非常赞同的。法官立法,势必造成现在美国最高法院人选成为非常分裂的问题。之前在 Law: VSI 里读到一个问句:如果美国民权运动时期没有最高法院的一系列 progressive 的判决,黑人的境遇会不会改善得更慢?我是有点警惕家长式的法院的,因此我很同意作者。作者还提出了理论:民主国家的法律的 legitimacy 来自政治流程,需要立法部门来立法才足以 legit。不过因为美国最高法院的做派,我有个思维定势就是弱势群体需要法院帮助。的确,如果现行法律对少数群体不公平,除了上法院,还有更好的办法吗?作者也许会说,走政治程序,去 campaign,去找你的 MP。我觉得(而且我觉得作者会同意),议会和法院都对法律有影响是必要的,checks and balance 必须存在。同时我想说,走法院程序可以说是一个捷径,trade off 是这个变革并没有深入人心。因此六十年过去后,BLM 运动又一次被激发。所以读着我感觉,也许作者强调的政治手段是现在世界分裂的唯一 cure?然后我试图在心里找反驳。有些法官做的事情很重要,就这样 discredit 他们吗?比如说 RBG 肯定为女权做了不可磨灭的贡献。我想,也许作者会觉得,她如果去做了政客,可以在改变美国社会方面做到更多?

最后作者说,英国没有明文宪法,因此没有什么是超越议会的,而议会是代表制。前述说的欧洲人权法庭就是一个超越代表制的东西,在他看来是造成很多英国人不满的根源;在美国,明文宪法是超越立法的存在,最高法院做的事情是解读宪法。英国能经历工业革命、帝国崛起和衰落、两次世界大战而没有分崩离析,就是因为它的政治流程造成它可以很 adaptive,没有什么东西可以 override 民主流程(议会)。如果对比西班牙处理加泰罗尼亚独立问题,和英国处理苏格兰独立问题,就可以看出 adaptive 的好处。我也是一直很惊异英国为什么永远可以走改良路线,理论上改良路线会比较慢,但是英国却感觉一直走在世界前列。

也许所有读得入迷的书都是一半本来已经同意,一半是新的感悟。我之前读 Challenge to China 的时候就觉得,法律还是附属于政治的。在中国的 context 下,我的意思是不可能通过改善法律来促成民主和个人安全/尊严。这里我们看到世界老牌民主国家里,道理是一样的:不可能通过 liberal 的法官来促成 progressive 社会。

政治流程(妥协协调)真的会有用吗?我想象有些问题在我看来是无法妥协的,比如男女平等、女性对身体的自主权。但是我不需要妥协,我需要政客来服务我,帮我和 patriarchy 协调。(你醒一醒,你没有生活在民主国家。)

我觉得作者的建议(增加政治参与和妥协)是治愈现在这个分裂的世界的关键。

bookmark_borderChallenge to China: How Taiwan Abolished Its Version of Re-Education Through Labor

在读了上一本讲法律的入门书 [[Law: A Very Short Introduction]] 之后,我发现我想问的问题都是关于中国的。那么,我所知道的法律+中国的专家就是 Jerome A. Cohen 了。搜了一下他出版的书,选择了这一本(因为是两本有 Kindle 版本的书里比较短的)。另一位合作作者是 Margaret K. Lewis。

我想要得到回答的问题之一是,rule of law 是不是和人权之类的东西联系在一起的,没有人权观念就不会有真正的 rule of law?我本来的想法是,通过推行法治,来改善人权状态,可能是行不通的,因为法律在我看来还是附属于政治的。我们可以立刻通过 “VPN是非法的”、“香港国安法”,因此在我眼里我们的法治社会没有意义。怎样做才能变成 liberal 的社会呢?这本书讲解台湾的流氓法案的终结的过程,从这个例子我明白了推行法治在其中的作用,但我觉得大前提,还是需要政治的支撑。需要有民主机制让人民在立法会被代表,还需要执法机构认真执法、司法机构可以用来上诉。

有了这些前提条件后,法律学者才能发挥作用,研究条款以及背后的意图、调查实际执行的尺度、流程,和结果。我觉得这本书给我看了这个流程。这些细节本身让我觉得有点无聊(比如说两种流氓的判别、流程区别;证人保密的做法细节以及保密带来的问题;流氓案件的数量;流氓劳教的具体细节等等等等),说明我不是学法律的料,但是让我很放心作者和团队是认真调查过的,我可以信任他们的结论和建议。

[[Law: A Very Short Introduction]] 里有一个 quote:

Though sometimes contentious, certain fundamental rights are best kept off-limits to legislators, or at least beyond the reach of normal party political machinations. Would the civil liberties of African Americans have been recognized sooner without the Supreme Court’s historic Brown v Board of Education decision in 1954, which held that separate educational facilities for black and white pupils was ‘inherently unequal’?

这虽然是一个问句,但我已经觉得蛮震惊的。怎么能需要最高法院来当家长呢?(联想到现在的保守派美国最高法院。。)那么这这本书里,台湾的流氓法案的废除,虽然司法院(Consititutional Court)有促进的作用,但决定性的是立法院:立法院超出了司法院的对整改流氓法案的要求,作出了废除的决定。

这本书还 highlight 了台湾的流氓法和大陆的劳教的相似。它们都是政权刚刚建立起来时,为了巩固统治而采取的不经过正常刑事诉讼流程的监禁手段。我甚至一度觉得没必要读下去这本书了,因为大陆还需要不经过刑事诉讼流程的监禁来推行极权统治。法律学者可以尽力 keep on the pressure,但是只要这个需求在,仍然会是徒劳的。劳教的做法在2013年也废除了。现在肯定有别的东西取代了(行政拘留?),我们看到女权活动者还没被诉讼就可以被拘留很久;报复性拘留外国人等待诉讼可以等待一两年等等的例子。

这本书虽然加强了我原来的 “法律是附属于政治的” 的判断,但是还是增加了我对法律的重要性的认识。前言的概括让我很 get 这种思路:

Elections alone do not make a democracy. To be fully democratic, states must give up the convenience of arbitrary power and place themselves under the law. In this gem of a book, Jerome Cohen and Margaret Lewis show how the Taiwanese state did just that.

bookmark_borderRule of Law & China

前一阵我读了牛津通识系列里法律那一本。对法律略有兴趣可能是来自去年读宗教改革相关的内容。读这本书我是想看怎样才能有 rule of law 的文化,为什么我们没有。还有面对现在的世界,法律可以怎样帮助我们。这本书可能并不是解答这些问题的好材料,主要介绍了英美法系和大陆法系的一些特点。看完后我觉得,法律体系这么一大套复杂的东西在运作,背后是有社会共识的支持。我觉得法律还是附属于政治和社会的。

前一阵 SupChina newsletter feature 了查建英的系列文章 China’s Heart of Darkness,看到介绍后我很震惊。我的震惊一半是由于我自己的无知,但有一半还是要归咎于这个系列文章本身。实际上这个系列文章还是改变了我的一些认识。

下面先说说我觉得这个文章经不起推敲的地方

这个文章系列的主旨,我觉得可以概括如下:中国社会有很深的专制根源,虽然大家表面上遵循儒家的仁义,实际上两千年来帝王巩固权力用的是法家的思想。而 Mao 和 Xi (这里是我的博客,我不必绕审查。但是毕竟是公开发布的日志(即使没人看),爬虫什么的也许会引起注意,所以我还是替换一下)则经常引用《韩非子》。这篇文章向英语阅读者介绍一下韩非这位和孔子相比被提到很少,却对现今的极权统治有很重要影响的先秦大家。

两千年前的 “法家”,提出的 “法”,并不是我们现在的(西方的)法治社会的概念,这一点非常正常。剥离了 “法”,韩非子的 “术” 和 “势” 可能就是一个马基雅维利:放下仁义道德的 pretence,用更纯粹的手段竞争得到权力。我觉得任何一个文明都会出这样的思想。说他写了 “中国独裁者手册” 感觉是很过分了。

文章中甚至有说韩非子 “把君主的利益代替了人民的利益”。我觉得这个结论是过于武断了(我觉得这个结论的武断程度和“韩非子想要推行现代意义的法制”的差不多)。韩非毕竟说出过 “楚灵王好细腰而国中多饿人” 这样的话,他(即使只是出于本能地维护经济以保持统治阶级地位为目的)不是对平民的苦难完全无动于衷的。而他出身于统治阶级,本能采取统治阶级 POV 讨论怎样争夺权力很正常,并不能代表他 go out of his way to be despotic。

然后文章里明文说韩非子认为 sovereign 是凌驾于法律之上的,我觉得这也是有误导的描述。在没有现代西方意义的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概念的时候,他说了 “刑过不避大臣(的确没说 sovereign),赏善不遗匹夫” 已经是这方面很大的进步了。

然后说韩非子和 Mao 的关系。种种迹象表明,Mao 对秦始皇很有自我认同。而秦始皇是奉行法家方法的。对此我想说的是,从 “毛泽东对秦始皇的认同” 推测出 “韩非子写了中国转制统治者的手册” 也是不太通的。后文里引用了不少 Mao 蔑视法律的 quote。只能说,和 Betraying Big Brother 里的女权主义一样,法家的著作也是被利用的。

然后说到 Xi。从编者 Geremie R. Barmé 的后记里来看,除了查,编者还有许章润都表达了需要重视先秦法家的著作对现在中国的影响。文章里说 Xi 很可能对中国经典挺有研究的(而不是网上普遍倾向于认为的他只会掉书袋)。文章里还提到了四次 Xi 在重要演讲里 quote 韩非子 的 case,和四次发表完有 quote 韩的演讲后做的大动作。我觉得这里的 correlation 非常非常牵强。首先文中给出的时间和演讲的时间差很远。其次,韩肯定不是 Xi 演讲里引用的唯一或者最重要的作者。

看了这个文章系列,的确让我意识到了法家思想对中国历代包括现在的统治的影响这个理解空缺。但是文章给人的感觉很有误导作用。下面说一下我本来的理解(我还能搬出有学问的人的 quote,所以我应该没有错得很离谱吧)。

然后唠叨一下我的认识经过

我小时候还是读了一点点中国历史的(后来发现课本在灌输观点而不注重陈述事我就失去兴趣了。后来我渐渐越来越不信任国内出版物的一个结果是我渐渐地不看书了)。

我心里对韩非子有一个印象,至于这个印象是哪里来的,首先我肯定没有读过原著,我想我的印象来自我读到的一些只言片语,和很多的我自己臆测和投射。我的印象(或者是误解)是他的目标是法制,他设想中的国家靠规则来运转,不用依赖君主的贤愚。小时候的我对“法治社会”的向往,一方面我很小的时候就自发地意识到电视里讲的都是空话,但没有人敢打破,所以极度向往公正的概念,让真正聪明和诚恳的人可以讲有意义的话,进行有意义的讨论。另一方面我小时候八九十年代,法制的确是官方推行的观念,我的理解是接近西方的 rule of law 概念。我后来才知道这个概念来自西方。我小时候没有什么外来事物,没有互联网,我也不会英语,怎么会有“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概念呢?我不知道。。要么是当时的宣传有这么强调,要么可能我猜测和港台剧有关,虽然我并没怎么看过港台剧。至于先秦时期法家的法不一定是现代的法制的意思,这一点我小时候肯定是意识不到的。现在想想,两千年前的学者,观点不能落入现在的框架再正常不过了。另外,读了查建英的文章后我才知道,Mao 在文革末期发起过“评法批儒”活动,也许我会被 expose 到《韩非子》,实际上是那个事件的后果?但另一方面,《韩非子》是很多很多常用成语的来源。使用中文不使用到他创造出来的词是不可能的。比如“自相矛盾”、“刻舟求剑”、“守株待兔”等等,如果没有 Mao 的 push,还是很有可能会接触到这个人物的,但也许重点会是在文学方面?还有一层是,真知灼见埋没在“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诡辩里的愤怒,是我很熟悉的感觉,也是我投射在韩非子身上的理解。各种原因导致韩非子是我小时候比较仰慕的历史人物。所以,这个系列文章把他和 Xi 联系在一起,一开始简直引起了我生理不适。

我看了查的文章的概括后就开始怀疑我自己的认识,不过我想起我还在林语堂的 《吾国吾民》 里读到过对韩非子的概括,也对形成我的印象很有影响。至少,这是有学问的人的概括的,书出版于1935年,没有摆脱受‘评法批儒’ 的影响的嫌疑:

韩非子相信,应该建立任何人,无论是统治者还是被统治者,都不得违犯的法律制度,他认为法律是至高无上的,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这种法律能取代一切个人偏爱和私人关系。这里,我们看到的不光是一个几乎属于西方的平等观念,而且看出了一种最不像中国人的思维方式。很奇怪,与需家“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的教义相反,我们看到了一位法家,他宣布“法不阿贵,绳不挠曲。法之所加,智者弗能辞,勇者弗敢争;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他所设想的法律是人不分贵贱、贤愚,一概都要遵守的。他推行一种由法律进行机械统治的理论,甚至认为不再需要什么聪明能干的统治者——这些机械观点完全不像中国人的观点。

所以,在他的思想体系中加入了道家的成份,“明君无为干上”。君主不应该有所作为,因为他看到以前的君王一般都无所作为,政绩平平。所以应该有一部政府机器,它的运转是那么公平,那么完美,我们的统治者是否明达则无关紧要了。于是,君主就成了一个挂名的国家元首,就像当代君主立宪的政府一样,英国有一个国王为建筑物奠基、为轮船命名、为人们授勋。但是,这个国王对国家来说并不重要。他是好是坏,聪明与否,或者比较 一般,都无关宏旨。制度自己在运转。这实质上就是君王无为的 理论,它由韩非子予以阐释,并在英国获得了很大的成功。

最后再想说一下,我也算是读过几本书的人了。查的文章,和牛津通识那本书都不好读。区别在于,牛津通识的那本书的作者是法律学者,语言非常精准非常 dense,花力气理解完本来不太理解的句子后感觉很有收获,感受到了语言的精妙,特别是在法律领域有提炼和抽象的作用。而查的这几篇文章,总感觉是堆砌辞藻。我一般看到不认识的字很少会去查。前一阵我为了搞清楚这个文章到底在说啥而按着头强迫自己读。有时候鼓起行动力去查了几个词,却总是发现是夸张或者可有可无的辞藻,而辞藻下面的内容,则有时候有误导嫌疑,我的感受是很 frustrated。

我感觉,在中国研究历史经常是为了 impose 一种 narrative,而不是为了搞清楚史实。叙述者和历史是前述的那种利用关系,Mao 和 Xi 是这么干的,我感觉查的文章也在这么干。(但我这么无知,有什么资格批评别人呢?很有可能是我在小人之心,或者在为自己原有的观点开脱。)


本来呢,我是想把我的想法用 Roam Research(我现在迷上的工具)记录好,然后整理一下发一篇融会贯通的文章的。但是,但是,我真的没有这个精力和脑力了。我恐怕这篇 blog 的成品是个既没有以往的 spontaneity(或者说,意识流唠叨),也没有刻意修炼的巧妙。就这样吧!再不睡觉我要昏迷了。

bookmark_borderBetraying Big Brother

目前不高兴重新写日志了,直接贴发在 Goodreads 上的评论。实际上我还有更多想法的。另外,写一遍中文的日志可能也是有意义的。目前先犯懒一下。

Does the CCP actively use the oppression of women as their tool for clinging to power and enforcing authoritarian rule? Fincher says yes. I was skeptical. Surely women are not important enough to them to be treated as enemy? But after reading the book my opinions are turned and I am conviced by the author.

The first and thrid chapters focuses on the Feminist Five. You just can’t believe what these women went through for crime such as giving out anti sexual harassment stickers. As someone who was detained (for about 5 hours) and questioned by the police for having a Twitter account, I feel their pain, humiliation and fear accurately. And I know my danger is far, far less than what they faced.

But why does the Chinese Communist Party target feminist activists? Chapters 2 and 4 describes the recent feminist awakening in China. One important idea pointed out by Lü Pin, founder of the Feminist Voices, is that –

“Most [exiled or jailed] Chinese human rights activists don’t have a large community of supporters to begin with, so they are basically independent, isolated activists and they lose their ability to mobilize people inside China,” she adds. “The feminist movement is different because we are a large community and there is a huge demand for our message.”

Chapter 5 provides a historical view of women’s role in the drastic social changes of the 19th and 20th century China. In a nutshell, on both sides of the Kuomintang and the Communist Party (CCP), feminism is a useful force in instigating social change. But male revolutionaries can hardly be expected to genuinely care for the rights of women. One of the examples were that a Kuomintang intellectual is quoted imagining freedom and dignity for the Chinese men, including a wife and children to complete his vision. As for the CCP, women were mobilized at first when power was needed, but after the power is established, earnest discussion of feminism is labelled ‘bourgeois feminism’ (anything ‘bourgeois’ is anti-revolutionary). I have always been surprised by the regime’s outrageous treatment of women in recent years. I couldn’t reconcile it with CCP’s “women hold up half the sky” rhetoric that I grew up with. But this explanation clicks! Feminism has always been only a tool for them.

Chapter 6 connects feminism with other rights movement (mainly worker’s rights). I remember I was surprised and puzzled by the suppression of workers’ rights in the southern provinces a few years ago. And students’ Marxist Societies in some top Beijing universities were disbanded by the authorities. How naive I was to have been surprised! China’s feminist activists cross links with worker’s movements, and that is viewed as a threat to the Communist Party.

By Chapter 7, I am convinced that patriachy is inseparable to the CCP’s authoritarian rule. By instinct or by actively studying history, the CCP is upholding the patriachy to cling to power. Why was I surprised by the CCP’s advocating of Confucious family views in recent years? (Confucious traditions were labelled as ‘feudal superstition (封建迷信)’ by the CCP before the 2000s, when the CCP wanted to show their accomplishment in saving China from them.) There is no other explanation than what Fincher pointed out – patriarchal authoritarianism is viewd as critical for the survival of the Communist Party.

In this time of crisis, how should we respond to rising authoritarianism in China and around the world—including the United States? By fighting the patriarchy. Supporting feminist activists and promoting women’s rights are the most effective way to stop the growing, misogynistic assault on democratic freedoms globally.

The above quote is truer than you would initially think!!

bookmark_borderNatasha’s Story / Welcome to Sarajevo

最近刷到一个粉丝扫描97年的杂志采访,很喜欢 Stephen Dillane 的观点,所以追片的过程中决定先看这部。看之前想先了解一下战争背景,然而看wiki页面我看不懂,所以索性先去看了这部电影改编自的书,Natasha’s Story。

这本书的作者 Michael Nicholson, 是一名战地记者,在报道萨拉热窝之前,已经现场报道过了十几场战争了,包括 Bosnian War 之前在 Vukovar 的残暴战场。从书中我仍然看不太懂战争的起因、升级的过程、各方的诉求、为什么特别残暴(Nicholson 和其他的报道战争的 war veteran 都都感到这场战争比他们所见识过的战争都残暴)。但是从他的角度我感觉好理解一些了。他作为战地记者对自己安全的担心、别的记者处理这个担心的哲学、差点送命的经历这些都很可以理解。他描述的 sniper’s alley、联合国维和部队、他们外国人的身份和当地封锁的关系等等细节都很好看。他决定带走到收养 Natasha 的过程也有很多思考,即使一个孩子在那么多受威胁的当地人里是非常渺小的一个,带走一个孩子和收养孩子都是需要思考的决定。Natasha 来到英国之后,还有她成长的一些问题,当然还有途中官僚的问题。

在说 Natasha 的故事的时候,穿插了对战争新闻的描述。当地交战势力之间的关系,各方的诉求,这方面我还是不太理解,不知多少是因为我看得不懂(不懂背景、读书理解差),多少是因为作者也并不是完全理解战争的这些 high level 的方面。我目前对该战争的理解是:前南斯拉夫是一个共产党国家。共产党国家的特点是,downplay 种族和宗教,大家共同信仰共产主义。但是铁托去世后,南斯拉夫开始分裂。斯洛文尼亚和克罗地亚率先独立。波斯尼亚和黑塞哥维那(波黑)也想独立。这个地方有三个族群,人口最大的是穆斯林人群(Bosniaks),其次是信仰东正教的塞尔维亚人(Serbs),另外还有信仰天主教的克罗地亚人(Coats)。独立公投的结果是要独立,但是塞尔维亚人不同意,政治矛盾下,政客开始煽动民族情绪,三方打了起来。从书中我的理解来看,主要的 aggressor 是 Serbs,他们受到了南斯拉夫的首脑(自认为是铁托的继承人,希望保留更多的南斯拉夫领地因而不希望波黑独立)的支持,武装得比较好,开始对穆斯林族群屠杀。而 Bosniaks,因为是被共产党统治了四十年,其实是非常 secular 的穆斯林。但是被打了以后,也逮到机会就施展残暴(虽然他们的平民伤亡、受到的暴行最多,可以说是受害者)。国际社会的应对非常疲软。欧盟的前身欧共体(European Communities)派出了地面部队,还组织了一个负责谈判的组织。联合国也派出了人道主义救援。但是他们在地面上的部队都束手束脚,因为帮助地面上的任何一方都有悖他们外人的身份和中立的立场。谈判的人也是非常的不成功,有时候和这个人谈,更重要的人没有来参加,有时候轰轰烈烈谈完了,塞尔维亚领袖转头就违反了谈拢的约定。美国一开始是老布什当总统,他对这件事的反应动机都是连任竞选。他最终没能连任,克林顿上台后,应对这件事也非常没经验,一开始拆了欧共体谈判组的台,半心半意关心这件事。媒体报道了战争的残忍后,忽然民意压力下,克林顿又下决心要采取措施,说要轰炸,但是欧共体的人都冷眼相待。反正克林顿的反应前后变化了好几次。这本书写于萨拉热窝围攻战开战一年后,战争还没结束。萨拉热窝围攻战持续从1992年4月到1996年2月,是现代历史上时间最长的围攻战。而波斯尼亚战争的结束是1995年在美国 Dayton 签署了和平协定,原来的波黑分裂成塞尔维亚共和国和波黑共和国。

Bosniaks 的被屠杀,不得不让我想到现在的维族人,同样的是在共产党统治国家里,已经非常 secular 的穆斯林。对于 Bosniaks 我不熟悉,但是维族人,我觉得汉族统治从来没有放松过对维族人的警惕。也许对别的少数民族也是。我还有一个跨度很大的联想:在之前看 RBG 纪录片的时候,我看到她接的一个案子是女兵的福利和男兵不一样,我蛮惊讶的,因为我以为男女至少在这种明面上的事情(一个数字)、在美国这样的国家里是比较平等了吧?很多经历 gender pay gap 的女性都是到了亲身经历才发现的。我的理解是,我们总是过高估计社会的状况:男女应该是平等的,肯定大部分人都是这样的。这里有一种 confirmation bias,觉得看到的落后现象都是特例,直到发生到我们这种普通人头上。民族问题也是这样。实际上排斥穆斯林这件事,近现代社会,从西方到东方,大家都在做,一直在做。也许一百年后我们会醒悟,发觉我们对待穆斯林就像希特勒对待犹太人一样。CCP 现在在对维吾尔人做的事情,也许并没有 Bosniaks 人受到的残酷(虽然很残酷的行为已经有很多了,但是比最残酷战争残酷得少,就像比 Jeff Bezos 穷一样),但是远比他们受到的更 sinister 一百倍。因为我们有“世界应该是怎样的”这种 confirmation bias,我们都没充分意识到世界根本不是那样的,世界上的暴行和无知还在横行,甚至就在离我们不远处。

书中讲 Natasha 的部分就很容易理解了,很好看。我很喜欢作者,他的顾虑、打算和担忧。还有教育小孩的问题。我印象很深的是他报道 Ljubica Ivezic 孤儿院后,决定带走一个孩子,他选了 Natasha,但是是准备好如果她或者孤儿院的负责人 Vera Zoric 不同意的话,请她选一个孩子。他说,他跟 Zoric 说了意向、取得她的同意以后,她去单独告诉 Natasha 。他们谈了半个小时后出来,Natasha 的回答是,她愿意跟他走,但是她必须先要知道她要去多久,以便决定 “how much love she must give”。读到这一句话的时候我有点感动,有点心碎。因为这句话来自于一个处境困难的孩子,感觉特别儿童,又特别真实。Nicholson 带走 Natasha 的过程也特别 dramatic,他的 dilemma 也值得商榷:他可以说是利用职务之便做了这件事。但是在政府之间不合作的时候,他稍微 bend 一下规则做了这么一件好事,而且也不是为了什么 publicity,动机很真诚。他之前在越战的时候曾经目睹了送走孩子的包机爆炸。他曾经跟妻子讨论过收养战争孤儿的事情。这些,包括 Natasha 到英国之后,当地的儿童福利组织要检查她的情况,还有媒体的关心等等,都是挺有意思的故事。书中有一个十年后写的后记,Natasha 成长为一个擅长运动的女孩,曾经回萨拉热窝教网球,然后做了一些公益活动。她和收养她的家庭都是幸运的。

看这本书我还有一个想法,就是我发现对我来说,好看的书经常是让我看出来作者是个好人的书。(真的,在这个世界上做 decent 的人其实很难,真正能做到然后还做了特别的事情,是很难得的。)

下面是关于电影。

我觉得电影的剧情改编非常失败。上述好看的地方很多都改掉了,替换的情节都非常差。对战场的危险的描绘远不及书里的描写。书里有很多现成可以用的内容啊!比如不同的战地记者对待危险的态度,就可以有非常好的台词(“You survive one day, you start again tomorrow and you just ignore the law of averages!”)。书里有围绕着记者的情节很好懂,比如他下飞机后需要开车去联合国驻扎点,路途上的危险。电影里没有这些,一开始主要是主角 Michael Henderson 和他的摄影师在当地向导和司机的帮助下到处拍摄新闻。孤儿院里领养的事情也非常失望。他偶然承诺了女孩有朝一日会见到英国的,他被调回去的时候女孩很失落,就在那个时刻,周围有他的 crew 和别的孩子,他跟她说要带她走。后面的挣扎也几乎没有,解救孩子的组织就出现了。他去找孩子妈妈的过程也很不真实。

我觉得吧,如果想要淡化带走一个孩子的事情,不如把书里也提到的获得准许去参观穆斯林集中营的报道好好拍一下。既然已经是改动很大的改编了,不如把那件事情算在主角头上,可以在电影最后说明一下这件事真正的 credit 应该给谁。剧本已经做了这件事了,把发生在后续带走孩子的大巴遇到的抢孩子的事情编在了主角和孩子的大巴上。(我为什么总是有这么多编剧方面的建议……我是一个编剧 backseat driver…)

但是我真的很喜欢本文开头提到的 SD 的采访。他说,人家战争创伤这么大,才过没多久,我们就要冲进去拍一个主角是个西方人的电影,讲他多么英勇,救了一个小孩到伟大的西方国家去。所以一开始他不想参与的。但是他看了 Michael Winterbottom 的别的作品后改了主意。他们还去见了 Michael Nicholson,但是他不想过于接近他演的人,因为他希望这部电影不要太着重他自己的角色。只有 SD 会在自己主演的电影里还希望自己的角色要低调一些。我真的好欣赏他这种 strong opinion。

Michael Winterbottom 在拍这一部之前拍的电影 Jude,其实对我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一部电影。因为它让我认识了 CE,是后来我看 DW 的原因。

至于 SD,现在他在我眼里真的太完美了。

Michael Nicholson reporting from the orphanage

上面截图来自 ITV 在2016年 Nicholson 去世后发的纪念短视频

screencap: Stephen Dillane as Michael Henderson reporting from the orphanage

bookmark_border十年后再试图看沙丘

依然无法 get,但是多了一点想法。

  • 沙丘这本书整体上从头到尾我都要忍受。所以忍受那个时代科幻的女性形象在全程忍受下并不显得很费力。然而小说的最后一段话里 Lady Jessica 对 Chani 说 Princess Irulan:”Paul 和她结婚只是为了政治,她将永远体验不到爱人的温柔。据说她喜欢文学,希望她能在那个方面找到慰藉。”因为是最后一段话,我放松了警惕,然后看完书后印象最深的也是最后,所以我有点震惊这段话的残忍。另外关于政治联姻的事情,如果联姻不能生育继承人,那政治联姻还有什么意义?(还是说大贵族的 eugenics 都是 Bene Gesserit 内定好的?)
  • 那么继续说女性形象。Lady Jessica 所代表的 Bene Gesserit 就是把自己当作生育机器。不过当然,她们还可以选择生男生女,她们是有一定的选择权的。为什么她们的繁殖方案各大贵族都愿意配合呢?这方面并没有说得很清楚。
  • Fremen 里挑战失败的男性的妻子儿女都要属于战胜方的。战胜方可以决定把妻子当作仆人还是爱人。厄,屏住不要呕吐,忽略吧忽略吧。
  • 以前看到 RTD 说他对沙丘印象很深,因为是他第一次看到虚构作品里的 gay。但是你随便一想,一个 gay character 是一个扁平的反派……好吧 RTD 没有被冒犯到我就不说了。
  • 十年前我看书的时候,还不知道有 Jihad 这件事。这里还有皇帝的名字,都是非常直白的中东名词。哦看了GR上面的评论,沙丘盛产供应全世界的香料,也和中东的石油很相似。
  • 我,不喜欢,禅宗超能力。很多地方说星战是借鉴了沙丘。看起来是很有道理的(但是我好像从没看到老卢直接说过,而我是看了不少老卢采访的)。沙丘里禅宗超能力,其实和绝地的能力一样都感觉很禅宗。区别是绝地的能力是定义比较清楚的:能隔空移物,躲避子弹,超强弹跳,mind trick(有时候不管用)。沙丘里 Jessica 超能力,让人读她心理活动的时候完全失去了对情节的兴趣,只感觉她知道这些、能做这些,都是作者说了算而已。而 Paul 的超能力一步一步觉醒,也看不到逻辑,没有 payoff。他是语言中的救世主,最后发现,他真的是那么厉害。
  • 让沙丘变成绿洲这件事,有点让人想起全球气候变暖的问题。我记忆中我做梦哭着醒来只有一次,是梦中看纪录片说地球的,最后地球变成了一个沙漠星球。后面几本书我没看过。看了一下 wiki,原来变绿洲的野心实现了,花了几千年的时间。但是 Fremen 是那么无私、齐心协力的一个团体,我看地球没有希望的。

bookmark_borderBrave New World Revisited

我最近脑力不济,can’t string two thoughts together. 所以继续低质量地看书和记录。本来因为想在看剧前重读小说,读完小说又觉得 Revisited 很短可以用来标记凑数。结果这个很短的 essay 集子我读的进展很慢很慢。现在意识流地记录一点。

整个二十世纪是不是大家都在喊叫世界要完了。然后现在二十一世纪了,终于真的完蛋了。赫胥黎1932年的小说和1958年的 Revisited 里的悲观预料很多成真了。Revisited 里很多内容让人无法相信不是在描述现在。他说:我们西方人运气好,有机会可以实验一下 self government,但是现在不幸的是这个机会正在一点一点地被拿走。他要是看到川普的美国……也许每代人都有 ‘good old days’ 的 illusion,比如我属于中国发达城市千禧年一代,就怀念我们成长时期不那么管制的年代。也许这并不是人类年纪大以后总会有的怀旧,而是人类真的每一代都在后退?至少看看赫胥黎时代的美国,再看看现在的美国,民主理想是倒退了吧?也许今年十一月大选后会不同?

但我看书的时候还想到一个地方,居然感觉是进步。和书本身想表达的事情没有关系。以前的书,再好,也总是对女性的态度需要读者忍住(有极少数例外)。读 Revisited 里面一段说到,广告商利用女性的几乎 universal 的想要取悦异性的倾向……我第一反应是,以前很多女性有这种倾向是因为永远出于 male gaze 下。BNW 小说里的女性,和很多经典科幻小说一样,没法看。我忽然想到,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实际上是进步的证据。

上面扯远了。赫胥黎在 BNWR 里说到的问题我们现在已经看了很多。我现在没有脑力去一一评价。随便说一些。他说的 over population 造成的饥荒问题,我以前听过看过一些分析说马尔萨斯低估了科技带来的食物生产增长。不过那种担心我觉得还是有必要的。赫胥黎说的,医疗和一些别的改善带来人生命的保障,却降低了质量,比如很多无法存活下来的残疾现在能存活下来了,降低了 gene pool 的质量。这个问题我在读 Haben 的书的时候已经有了答案。我觉得像 Haben 这样的人学习我们常人没有的技能用以生存,增加了人类能解决的问题的 diversity。(Y 说,你不能这样实用主义地判断残疾人的好坏。我无法反驳他,但我想说的是这里是正好实用主义和先于实用主义的原则吻合了,所以我特别喜欢这个结论。当然这个理由也没有更深的原则支持。)赫胥黎说的美国人的 IQ 在下降。我搜了一下 Our World in Data 网站上面好像不是这样的。我不清楚是不是因为时间段很不一样,还是解读数据角度不一样。

赫胥黎说的各种手段的 propaganda 则和现在一模一样。他说的极权主义国家的 propaganda 手段很对(但是有一点点 caricature?)。人在压力和恐惧下是很容易受影响。回想我喝茶的经历,的确很符合连续恐吓(我当时下班过去被连续教育了五小时,到十一点、十二点回家)。他说的民主国家的 propaganda、商业广告什么的,很想把我之前看的 Predictably Irrational 给他看。:)

他后面说的 chemical induced persuation 和 催眠什么的,我不清楚多可靠。对于药物使用的 controversy 我一直没有研究。书里引用的研究我总觉得现在有更好的研究了,就看得很不仔细,也不是很有兴趣判断结论是否可靠。

他说的现在的政客 appeal not to reason, not to enlightened self-interest, but to passion and prejudice. 这不仅是在说我们这种从没学会理性的社会,而且也是在说现在的美国。书里一开始的地方有引用杰弗逊说的人类的理性,然后说现在发现人类根本不是十八世纪哲学家认为的理性生物。我不由地想,是不是美国独立宣言的根本前提假设(个人的理性和尊严)就是不成立的,所以美国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欧洲大概也会变成这个样子。而我们就更没有希望了。现在感觉真的是很悲观。

那么我的问题是,所谓的 “小粉红” 是怎样生产出来的?(无疑,是受了 appeal to unreason, passion & prejucide 的 propaganda。嗯,写下来问题后发现这题好简单。)

书的最后两篇文章试图提出建议,我感觉这两篇的效果非常 unsatisfying。但这不是作者的问题。